“这里是咱的地盘。”
离开高级住宅区之后，刘叶集又带着穷神看了许多房子，并给予建议。但穷神一下子说针锋相对的婆媳很可怕，一下子又说宠物犬的叫声很吓人，总是提出一堆理由，不肯点头同意。
在寒空下四处游走的刘叶集来到商店街的一角，发现某间家族经营的蔬果店。他认为这里不错，便建议穷神住下来。谁知正当刘叶集等人研议的时候，突然有个古铜色皮肤、眼睛又凸又大、穿着土黄色布服的老婆婆冒出来。
“想寄居的话去别家。”
一看见她的身影，穷神便大声尖叫，躲到刘叶集身后。刘叶集对他的反应略感惊讶，打量着眼前的老婆婆。她穿着肮脏的草鞋，白发斑斑的头发杂乱地束起，一双大眼闪耀着阴森可怖的光芒让人联想到蛇或青蛙。
“咦? 她、她是......”
刘叶集忍不住紧张起来脚边的红普代替老婆婆回答:
“瘟神。”
“瘟神!”
看到刘叶集的反应，瘟神把手臂放入袖子中，贼贼一笑。
“没错， 咱就是瘟神。凡人、狐狸和穷神为何一起行动，咱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不过这个家已经有咱了，你们别想抢地盘。”
仔细一瞧，站在刘叶集等人看上的蔬果店前的店员脸色很差，还不时咳嗽。后头写字的女性也一下子用手触摸额头，一下子痛苦地捂着胸口仰望天花板，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。
“最近的穷神连落脚处也不会自己找了吗?真窝囊。”
瘟神窥探躲在刘叶集身后的穷神，呵呵笑着。
“还、还不是因为你们抢我们的地盘!”
“强者得胜，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。没人奉祀的穷神会有什么下场，已经很明显了。”
“不、 不过是有人奉祀，你有什么好骄傲的!”
听见他们争吵，刘叶集悄悄回头询问红普:
“瘟神有那么多人奉祀啊?”
刘叶集从没关心过祭神，自然不知道瘟神有没有人奉祀。
“大城市里奉祀瘟神的地方是不多，不过偏远乡下地区，仍然有那些奉祀瘟神，让瘟神满意的习俗。
“那还蛮多的啊！”
听了红普的说明，刘叶集忍不住叫出声来。居然要让瘟神满意。他身为重箐市民，确实也知道光是这座城市里，就有不少饱受贫困折磨的人。那观之整个华夏，那么信奉瘟神的人数就如同夜空中闪耀的繁星一样，屈指难数啊。
“除此之外，还有寺庙的年中祭祀。比如薪火引磬，为了防止瘟神步入，专门派人在高山取了净水撒向四周设立结界。”
“真的假的......需要这样对待瘟神......”
“相对地，正确奉祀穷神的地方很少。虽然他们有时会被列在灾厄神之中一起奉祀，但是力量衰退仍是在所难免。”
红普用墨绿色的双眼注视着两尊神轻轻地叹一口气。神明是将人的敬意化为神威，就这一点看来，穷神不敌瘟神也是理所当然。在刘叶集身后持续进行的争执，也是穷神始终居于下风。话说回来，思及他那种动不动就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落泪的纤细性格，两者的强弱关系应该不单单是祭祀的有无所造成。
“差、 差使兄!你也帮我说说话啊!以瘟神的本事，袍大可以去找其他房子! ”
穷神拉着刘叶集的夹克，泪眼汪汪地哭诉。
“可是我能够寄居的房子很有限!你、你不觉得她应该让给我吗?”
刘叶集连忙安抚穷神，又偷偷瞥了瘟神一眼。的确，站在刘叶集的立场，找到穷神的房子，他就可以交差。如果能够透过协商请瘟神让出房子，自然是再好不过。
“......呃，哎，虽然我想你应该不会同意......”
刘叶集尽量放低姿态，开口说道。无论结果如何，谈判是自由的。
“不过，如您所见，我只是希望能让这个年老力衰的老头子在温暖的房子里生活，所以......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厚脸皮......但能不能请您把这户人家让给他......呢?”
刘叶集露出讨好的笑容，如此提议。瘟神用鼻子冷哼一声，打量着刘叶集。
“你明明是个凡人， 却当穷神的帮手，真是不可思议。不过，咱也不能说让就让，如果你的条件开得够好，咱倒是可以考虑看看。”
“条件......”她该不会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吧。
瘟神像在秤斤掂两似地，从头到脚打量了反问的刘叶集一遍。
“咱可以寄居在房子里，也可以附身在人身上，而且不受穷神那种一家只能有尊神的规矩限制。”
她用那双炯炯生光的眼睛看着刘叶集，露出贼笑说:
“如果咱可以附身在你身上，我就把这户人家让给他。”
听了这个条件，刘叶集光速低下头。
“不用了谢谢。”
“差使兄~!”
人类听不见的惨叫声响彻冬天的商店街。
......
“刘叶集，你居然为了自保而怠慢神明交办的差事，真是岂有此理! ”
刘叶集逃也似地离开商店街后，红普在狭窄的巷弄一端，狠狠踹着刘叶集的脚。
冬天的太阳已经西斜风似乎变得更冷。从附近的小学放学的低年级儿童一面和朋友嬉闹，一面横越巷弄。
“我、我没有怠慢啊!再说，保护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!”
谁会没事自愿引灾病上身?被踹的脚因为寒冷而加倍疼痛刘叶集忍着痛楚，发出低哼。虽然对穷神过意不去，但是鼓励自我奉献，似乎也不太对劲。
“只要找到我和穷神都能幸福的双赢办法就行了吧? ”
“你把花和尚那套搬出来做什么!差使本来就该为了神明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，不该考虑自己的得失!穷神，你也说说他啊!”
缩着背玩弄手指的穷神听了红普的话语，视线尴尬地往上飘，抬起头来。
“可、可是，一想到差使兄我就不好意思说什么......”
听了这句话，刘叶集微微睁大眼睛，叹一口气。这尊穷神也太善良。
“你没有想过吗？只要我点头，你就有新家了耶?”
“或、或许如此。可是，差使兄也不想惹灾病上身吧?而且这么一来，说不定会影响日后的生活......”
刘叶集本来以为他已自顾不暇，原来他还有心思顾虑其他事情。刘叶集重新打量玩弄着手指的穷神，他没想到穷神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往后打算。
“可是，那是你交办的差事啊!”红普焦躁地摇动尾巴。
“差事办不成，就失去在言述之簿上现名的意义。”
“话、话是这么......”
“红普，你太过一板一眼啦。”
刘叶集抓了抓头，对逼问穷神的红普喃喃说道。
闻言，红普凶巴巴地反驳。
“一板一眼有什么不对?我可是神啊!”
“不，也不是不对，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多一点弹人性......不对，是多一点狐性......呃，反正就让你通融一下知道吧。”
”啊......”
就在红普再度狠踹刘叶集时，穷神看着放学的小学生行列，突然喃喃说道。一个娇小得像是被书包背着的小女生踢到柏油路上的隆起部分，跌了一跤。
“哇，这跤跌得很痛吧?”
刘叶集想像着小女孩的痛楚，皱起眉头，奔向愣了一秒后放声大哭的小女孩，却在抵达之前看见某个人将她抱起来。
“你没事吧?”
与刘叶集年纪相仿的青年，一面替抽噎的小女孩拍掉衣服上的沙子，一面确认她有无受伤。幸好她只是膝盖受了点擦伤而已。
“很痛吧?没事了，这点小伤马上就会好的。”
青年配合小女孩的视线高度蹲下来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。此时，看似小女孩朋友的其他孩童靠过来，似乎在交谈。
“干得好，路人。”
看见这个温馨的场面，刘叶集心满足意地点头。这可说是在对的地方出现了对的人。
“......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好心的年轻人。”在刘叶集身旁见证了事情始末的穷神赞叹道。
“今天看到的尽是些苛薄的家庭，好久没这么温馨了。”
刘叶集忍不住露出苦笑。他能理解穷神的心情。
“这样的人生长的家庭，一定很温暖......”
“是啊......哎？！”
刘叶集正要赞同，又眨了两、三次眼，这才猛省过来。对了，他们正在为这尊玻璃心的穷神寻找圆满又温暖的家庭，好让他安心住下来。
刘叶集缓缓地回头看着穷神。老哥对不住了，我也不想这样啊......
虽然对那个青年过意不去，但是箭在弦上，不得不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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